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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談話後,宋池和宋母都關系稍微有些僵硬,但也算能和平相處

生活仍然在繼續,但唯一的變量就是宋池對手機的依戀程度比往日更多

宋池想要通過各種網絡途徑了解祁淮的近況,但就目前得到的唯一消息也僅僅只是祁淮的公司換了一個新的掌舵人,並且這個人他還認識,祁淮的姑父

宋池忍不住的開始胡思亂想,各種雜亂的心情無孔不入

祁淮現在怎麽樣了,這是宋池現在唯一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愛情的天平往祁淮這邊偏了一下,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宋池現在很想祁淮

特別想

每天至少有一兩個小時的時間,會對著他手機中祁淮的照片發呆

宋母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那次談話後從宋池的語言及神態中,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很大的錯事,但是他沒有辦法去幫宋池,但是再這樣下去,她覺得宋池的心理會出問題的

宋母並不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可以說從宋城死後,宋母就陷入了一種極為悲觀的情緒中,每天都在厭恨著祁淮,在法院判定,結果出來後這種情況更為嚴重,緊接著她開始勸宋池離開祁淮,甚至以死相逼

曾經那個溫馨的家,在那段的時光裏開始變得岌岌可危

但後來經過一些心理的治療後,宋母漸漸開始緩過來,但見到祁淮或聽到有關於他的名字,就會出現應激反應,剛開始還尤為強烈,但時間的消磨,以及宋池的表態後,她也覺得這個人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生活裏了

她現在請盡量將這個家拉回正軌,她心中還有一個軟肋,那就是宋池

自從宋池回來後,雖然每天都帶著微笑,但還是掩不住眼眸中深深的落寂,宋母非常明白這種情緒,畢竟她曾經也有過

這天,宋池正在精心的照料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槐樹苗,表情很認真

宋母抱著貓站在宋池的身後,宋池很早就發現了,但沒有出聲詢問

宋母像是沈思了很久,以一種平和的聲線緩緩開口

“小池,你…你改天把小淮帶回來吃頓飯吧”

一句話說的很艱難,尤其是在“小淮”這個稱呼上加重了語氣

宋池站起來,他比宋母至少高了一個頭,但盡量與她平視

他的母親已不在年輕,頭發已花白大半,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說完那句話後,身體還在微微的發抖,可見其應激反應還在

至少沒有再像以前那樣歇斯底裏,宋池多少有點欣慰,但是心裏泛出的苦澀還是占了一大半

“媽,我們離婚了,不會再有…可能了”

宋母一下子楞住了,但又很快恢覆過來,表情有一絲尷尬

“啊,這樣啊…”

宋池看出來她很自責,看著她開了開口,卻沒有說出一句話的樣子,宋池這一次沒有出聲安慰,他不恨宋母,只是怪他們一個個的都瞞著他,但宋池也想過,就算告訴他了,結局依然不會改變,好像說不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但是說了,至少他不會欠祁淮那麽多

宋池多次打出來那個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但沒有足夠的勇氣播出去

在他離開那棟宅子的時候,所有的聯系方式都被他刪了幹凈,相冊中的照片,也只留下了一張

唯一一張他不舍得刪的

想的太入迷了,以至於忽略了電話聲的震動,回過神時已經響了快一分鐘了

對方也是真有耐心,這都沒掛

對方他並不認識,但還是接通了

電話那邊響起了一個比較淡漠,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

“請問你是宋池嗎?”

“是,你是?”宋池疑惑於對方知道他的名字

“我是趙溫,是祁淮的發小,有些關於祁淮的事情要跟你說,電話不方便多談,你明天有空嗎”

對方的語氣略微有些生硬與冷漠,令宋池有些不舒服,但還是有禮貌的回,畢竟一牽扯到祁淮,他的腦子都有點漿糊

“有”

對方親手將地址報了一遍,就立刻掛掉了電話,一秒都沒有多留

沒有詢問宋池的意見,就像是在說

你愛來不來

任誰聽了,都會生出反感,宋池也不例外

所以翌日去指定餐館見人的時候,他罕見的沒有以微笑示人

趙溫很早就到了,他訂的是一個包間,包間的沙發上放著一個很大的箱子,宋池並不清楚裏邊裝的什麽,緩緩與趙溫對上視線

這個表情比較冷漠,掃過來的眼神也不是很友好,果然跟他預想的如出一轍

“不知趙先生要說些什麽”宋池先發制人

“祁淮死了”

一句話就將宋池所有的偽裝破了個幹凈,像是平靜無波的大海經歷了一次暴雨的洗禮

“趙先生真會開玩笑,兩個月前我們還在一起吃過飯呢”宋池皮笑肉不笑的說

但趙溫的眼神太過於認真,表情沒有絲毫漏洞可以讓宋池鉆,宋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話有幾成的把握,說出來,只不過讓自己安心罷了

趙溫顯然沒有一絲想要跟他扯皮的意思,說出來的語言針針見血,沒有絲毫留下情面

“我是祁淮的主治醫生,就在兩個月前,你們吃完那頓飯之後,祁淮因為舊病覆發住院一個月,再次醒來之後離死期只不過兩個星期,但是他放棄了治療,連一個星期都沒挺過來”

說著就從身上的背包中掏出幾張紙,這次是略帶紳士的將他推給宋池

病歷本

上面鮮紅的大字,刺的眼睛生疼

盡量沒有讓情緒表現的那麽明顯,伸手翻開了那本病歷本

每看一個字,他的心就會被鋒利的刀重重的劃過,酸澀的情緒爬滿全身,將他的眼睛染成紅色

視線開始模糊,最後聚集成一滴滾燙的淚珠,從臉頰滑落,流經之處灼得皮膚生疼

宋池不想讓人看到他這樣狼狽的樣子,緩緩將病歷本舉高,伸手抹去

一切的動作與神態被趙溫看在眼裏,但他不是聖人 ,做不到吹噓問暖

剛不久親眼目睹了好友的死亡,換誰誰都接受不了,他畢竟是偏向祁淮這邊,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破裂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宋池

但今天看這樣,好像並不是這樣

如果從理性的角度分析,真的像祁淮所說的那樣

他們都沒有錯,因為一開始就錯了

終於還是做不到冷眼旁觀,嘆了口氣,阻止宋池在繼續看下去

“我只是個傳述人,祁淮非常理性的看待死亡,他從很早就給自己安排後事,這次來,也是為了這個”

宋池在這短短的時間內,面色就變得非常蒼白,眼睛無神,像是行屍走肉一樣

“放心,祁淮走的很安詳,至少沒有那麽的痛苦”因為他痛苦的都經歷完了,當然這句話趙溫沒有說出來,他相信宋池也會明白,畢竟那個病歷本上清清楚楚的寫著

宋池沒有試圖為自己辯解,他現在也終於明白為什麽趙溫會對自己抱有那麽大的敵意,他也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麽的可笑

宋池只是輕輕地問了句

“我能看看他嗎?我知道我現在或許沒有資格”

趙溫:“不用了,他的屍體在死的那一天就已經運去火化,骨灰盒現在在我這裏”

趙溫嗤笑一聲“其實我並不想給你,但我必須按照遺囑進行”

宋池猛地擡頭,像是垂死的駱駝抓住了最後的一根稻草

趙溫緩緩的將沙發上的那個大箱子,放到宋池面前,平靜的開口

“你想要知道的都在這裏,祁淮想要說的話也在這裏,你自己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趙溫在出門的前一秒,突然停頓了下來,沒有回頭,緩緩對屋內人說

“其實,我並不覺得祁淮欠你什麽,希望你能夠好好對待他所剩餘的東西”

門被重重的關住,包廂內又陷入了落葉可聞的境地

宋池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目光沈沈的落在了那個箱子上,遲遲不敢伸手,像是碰一下,連最後一點短暫溫存的東西也會消失,讓他永遠也抓不住

短短的一個星期,接連不斷的消息,幾乎都要將他的精神壓跨

宋池突然對這個世界很陌生

孤獨,寂寞,悔恨充斥著整個他的腦子裏,讓他的頭變得昏沈暈眩

心臟像是無端的挖去

祁淮是不是也曾經像這樣疼過,不對,他可能會更疼,我經歷的只不過是皮毛罷了

宋池手指甲深深地嵌入皮肉裏,溢出絲絲鮮血,像是沒有意識一樣,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

良久,輕輕地抱起桌上的箱子,將頭埋在上面,紙箱似有淚痕印出



宋池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家裏的,他將自己反鎖在房屋中,除了一日三餐幾乎不會出這間房屋

像是在尋求一些虛無縹緲的撫慰

紙箱已經拆開,裏邊的東西都輕輕的擺放在桌子上

箱子裏東西不多,有一個大概有成人兩個拳頭大的小木盒,做工細致,用經文雕刻的圖案,栩栩如生,正面的左下角輕輕印著兩個秀麗的字

祁淮

木盒被封死,看樣子大概就是骨灰盒,宋池沒有想到趙溫會將這個給他,難怪他最後會說那句話

看樣子好好對待的,應該就是這個

宋池將他輕輕地抱在懷裏,目光投向紙盒中另一個比較大的盒子,上面放了一張紙

宋池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祁淮的字,雖然寫的很潦草

寄趙溫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率已經死了,不要為我傷心,最後這幾個月我並不痛苦,認識你這個朋友,我很開心,當然,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可能不太願意聽,但是我還是要說,我祁淮這輩子只喜歡過宋池一人,雖然結局可能不太美滿,但糖已嘗盡,也算無憾。相信下輩子會好一點

我知道你沒有義務替我做這種事,如果可能的話,希望你幫我略微關註一下宋池,當然你可以選擇拒絕,我在我的宅子中,放了一個箱子那裏邊有我想對小池說的所有話,箱子的密碼0911

懇求你,幫我交給他

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是最後一次

謝謝

祁淮

宋池的眼睛不知何時已被淚水占滿,他所有的愛意仿佛化成了千萬把刀,將他的身體割得遍體鱗傷,否則怎麽會這麽疼呢

紙條被它輕輕的折好,像是對待珍品一樣

0911他的生日,幾乎每個細節都蘊含著祁淮的愛,宋池的心就會更疼一分

盒子被打開,裏面的東西倒是很多,大多都是照片,從小時候到長大的都有

宋池輕輕拿起了裏邊放在角落裏的一枚戒指,戒指的款式很簡潔,但是裏面刻這兩個字母

sc

他名字首字母的縮寫

宋池抱起骨灰盒,站起身,從床頭櫃中輕輕的翻出來一個絲絨小盒子,打開裏面躺著另一枚戒指

離婚後他沒有扔,他收了起來,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再看到

宋池將兩枚戒指輕輕地放在一起,合上盒子,在上面輕輕烙下一吻,重新放了回去

大盒子中,最後也就只剩下一個紙條

宋池輕輕地展開它,上面的字不多,短短幾行寫著:

小池,婚禮上的誓言,白頭偕老未能做到,倒是有些許遺憾了

當初我不敢輕易的許下我會愛你一輩子的諾言,怕太輕了,少了其珍貴

但現在可以了,我祁淮今年整滿26歲

享年26歲

愛了宋先生20年,愛了小池一輩子

盡管我在你心裏大概也已經是十惡不赦的樣子

我不乞求你能夠原諒我

如果未來的某一天你了解了所有事情,仍能夠原諒我

我想我應該會很高興

記得我曾經有一個權利,現在我要實行它

我希望你能忘了我

宋池痛苦的閉上眼睛,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是合起來就很陌生,紮的心臟生疼

臥室中很安靜,依稀能聽見外邊的貓叫聲,光從窗戶中打進,微微照亮了這昏暗的房間

宋池握這紙條,緊緊地縮成一團,縮在被子裏,至少在這有限的空間裏能獲得些許安慰

那句話的意思,他讀懂了

曾經愛得有多深,恨得有多麽深,現在後悔就顯得多麽的可笑

即使是他的祁淮哥哥不在了,但還是處處為著他想

祁淮希望將所有的痛苦埋藏於地底,做那個萬惡的人

“你怎麽這麽傻,我都這樣對你了,你為什麽還對我那麽好”被子傳出斷斷續續嘶啞的哭腔

寂靜的黑暗,讓他的心慢慢沈靜下來,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那麽順理成章

宋池突然想到前一個月他在門口看到那個黑衣人,他的直覺沒有錯,那就是祁淮

現在想起來,他終於明白身後那種緊緊跟著的帶有不舍的目光是什麽意思

那是一場無聲的道別

宋池靜靜的坐在屋子裏,任黑暗籠罩著全身,臺燈細碎的光亮,映在桌面上微微反光

趙溫說的對,祁淮確實不欠我什麽

又過了很久,大概月亮都快要落下去的時候,宋池如同雕像般的身影,終於動了起來

將桌上的東西,小心翼翼的重新收回了箱子中

用膠帶輕輕的封好,放到木櫃中

落鎖,封存

一切重回寂靜,就像做了一場夢

現在,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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